张晴霞 || 回首姑苏老阁屋

烟台散文• 2025-04-16 08:39:47 •

图片

题字: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18期

(总第 888 期)

主办: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: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:綦国瑞

主  编:邓兆安

执行主编:崔景友

本期执编:乔 双 王兆娟

回首姑苏老阁屋

◎张晴霞

在苏州拙政园里待了一上午,中午随便一碗方便面,讨了些开水,对付饿了的肚子。当精神上有了饕餮,对物质的要求就暂时被搁浅。吃面是为了能节约出时间来,在天还明亮的下午,按预定计划去一趟小邾弄里的阁屋,那是我外公外婆的旧宅,也是近半个世纪前,我和爸爸妈妈弟弟全家曾经住过的地方。

从位于东北街的拙政园南门出来,向西跨一条横街,再向北拐进了齐门下塘。一路向北,右侧河道已不见踪迹,被沿侧加置的隔栏遮蔽,听路人说是为了挖建地铁,断了沟渠河流。一边走,一边不停地向左侧张望,因为临塘的街屋长相都一个样,我是怕错过了邾弄的入口。忽然间,出现了窄小的巷口,迟疑间抬头望去,墙上挂着灰色标牌,上写“姑苏古城区街坊——小邾弄”。从弄道进去约百米,到了带小阁楼的院子。

院子里寂静无声,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或是打理。石板地上长出青绿色的苔藓,墙体成片地剥落,露出粉渣,有的被雨水淋透,留下了污灰色的条状渍迹。进入黑黢黢的阁楼入口,便登上了十多级的木质楼梯,这是外公外婆三十多年间,每日进出家门的必经之处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木梯外表由于千万次的踩踏,不知承载了多少的泥尘,呈现出深暗的黑灰色。木梯扶手仍是沉稳的褐红色,只是太陈旧,有的地方掉了漆,裸露出木质本色。

我几年前曾经来过,也上了这楼梯,但见阁楼走廊处有“铁将军”把门,只能抱憾而归。这次阁廊的门是开着的,虽然阁屋已过户售卖,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,走近北向的屋,但见屋门紧闭。轻轻敲了敲,里面传来女声问“谁呀?”我隔门介绍自己的身份,说这里曾是我外婆的家。“稍等啊!”这三个字让我大喜过望,暗自庆幸没有遭遇信任危机。片刻,门开了,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,用略带怀疑的目光审视我们,我再一次诚恳地说明了来意,征得同意后进了屋。进到屋内,原先南北两屋之间的门已被堵死,感觉屋内空间逼仄,完全不是童年记忆中宽敞明亮的样子,是时间让空间走了样!抬眼望向高处的窗角,我和弟弟第一时间想起这是小广播的挂位,这间屋子既是客卧也是餐厅,吃饭时拉绳就响的歌声至今记忆犹新。

我得陇望蜀,再一次提出想到南面的大屋也看看,没料想小姑娘竟然爽快地答应了。她领我们从走廊南侧的门进去,这门以前外公外婆住的时候是上了锁的。屋门一开,一片狼藉映入眼帘,所有的家俱和物品都无序地堆挤着。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午睡刚被叫醒,双眼迷离地让出地儿,转身和我们交换场地,进北向的小屋去了。

我抬眼望见了对面的壁炉,壁炉没有设烟道,只是起装饰作用。以前我曾和它一般高矮,现在我随着年岁长高了,它伴着岁月变“老”了。壁炉的外框架呈“门”字形,木制的饰面上开出一道道白色的裂缝,就像脸上的皱纹。菱形的装饰图案,像是张开的嘴,向我诉说二十年前的深夜里,它不忍看到的那一幕:

外婆起夜,不小心摔倒在地板上,怎么都爬不起来。外公颤颤巍巍地下床,要去扶外婆起身,但怎么也使不上劲,万般无奈之下,就只能给外婆身上加盖了床被子。外婆就这么坐在地上,熬了半宿。到了黎明天亮,小舅进门来,冲上前去,心疼地一把将外婆抱起放到床上……一摔定乾坤,加上夜间受凉受惊,外婆的身体状况断崖式下滑,最后住进养老院。

壁炉的炉体是铁制的,其上两端呈现精美的铁雕工艺。炉膛呈圆拱形,上部外嵌四根弯曲的铁档,看到内有杂物,我随手一一取出:高脚玻璃酒杯、黄铜捣药罐、带盖的青花瓷水杯、青花瓷洗墨盘。望着洗墨盘上陈年的积垢,还有水杯杯口的破瓷,依稀记得曾经见过,这应该是外婆家的旧物。我提出想带走,小姑娘电话请示家长后同意了。我稍加清洗,将水杯和墨盘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。东西本身并不值钱,但却是个念想,连接着我和外公外婆任凭岁月侵蚀也抹除不掉的记忆。此行总算没白来,还有老物件的收获。

坐在壁炉前,我一件件地过目眼前的旧家具。竖条菱形木的床头床尾,也就一米五宽,清楚地记得这就是外公外婆曾经的卧床。掀起一角的床单被褥,想看看床体上的藤编,哪里还在,已被木床板替代。椅凳、衣柜、箱子,这些耆年旧物都曾相识,如今也都早已布满年代的痕迹。小姑娘说,这些都是屋内原有的东西,他们也用不上。有的存放在屋角落,有的直接搁置在地板上,还有的摞在北面的凉台上。

物是人非,这些都是外公外婆曾经拥有的“屋肚肠”(苏州话,指家具),在曾经的主人仙逝后,它们好像进入了冬眠。即使到了来年的春天,它们也不会被换上新装,依旧是静卧在那里,一年又一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任何物件都有生命,这份生命与动植物不同,它只有出生的起点,却不知消失的终点。它生命的意义由主人定义,在与主人的日夜相伴中,浸透沾染上了灵魂与灵气。它们对主人是忠诚的,虽然不会说话,不会走动,也不能长大,但它们有记性,而且还会让人起了思念,捞出记忆!所有的东西都自带生命的磁场,它会激发你的想象,会吸引你去留恋,即使失去了使用价值,但仍是无价之宝。因为它曾经的主人,是我的外祖父母,是我们来时的根脉,我们之间有相通相知的情感,那将是多么难得的珍品!

从阁屋小院出来,弟弟说曾记得附近有一口带盖的井,我俩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。想想也是,都什么年代了,水井早就无用武之地了。倒是看到一处旧屋,门面装点得富有姑苏情调,应该是当下流行的民宿吧。十几米开外的斑驳老旧的外婆的阁楼,与之形成强烈反差,这“一老一少”道出近半个世纪以来的世事变迁。

返回时经过近邻大院,遇到一位六十多岁的男士在门前抽烟。说来也巧,他从小就住在这儿,而且还认识外公外婆。他说两位老人和善勤劳人缘很好,从未听说与谁家有过脸红或吵架什么的。说外婆个子不高,脚步轻快,经常一大早就挎个竹篮出门买菜;外公每天有规律地外出走动,见到邻居也会热情地打声招呼。在此邂逅认识外公外婆的人,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描述,都让我内心无比激动。

记得十二岁那年,我们家从住了多年的大院平房,搬到光明路上能闻出喷香油漆味的新楼房,面积大了一倍。搬家的那天,我放学回家,蹦蹦跳跳地回到大院,用挂在脖绳上的钥匙打开门锁后,看到屋内空空如也。我这才想起已搬新家了。这之后我还做过两次梦,梦到我们家又搬回到大院里的旧平房,梦里哭得忒伤心:“怎么回事?我喜欢住大楼房,不想回小平房!”醒来一看是明亮宽敞的新家,又高兴了起来。童年时的梦,哭着哭着就又笑了。

“当诗歌和传说都缄默的时候,只有建筑在说话。”从小到大,住过的家址有十多处。长大懂事后,大院里的小平房却是我最眷恋的家,如今早已拆迁,成了新的地标大厦。姑苏城内的两间阁屋,不知比小平房年龄长多少,幸运的是,它至今犹存!回首再望小阁屋,它满目沧桑的模样让人心生疼爱。人到中年,此时我也想做个梦,梦里穿越到了从前……我在梦里笑了,笑着笑着,醒来时却哭了! 

(图片由作者提供,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)

分享到:

新闻精选

医疗保障咨询台|临时去省外就医可以报销吗?

水母网
12/10 09:26

社会保险咨询台|职工养老保险关系由外省转入有何要求?

水母网
12/10 09:26

烟台市海渔局主要负责人11日接听12345热线

水母网
12/10 09:26

烟台今语|城市宣传语怎容出错

水母网
12/10 09:26

自然资源部烟台海洋预报台发布沿海冰情预报

水母网
11/27 09:4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