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天永
回故乡祭祖,中午特意让弟妹熬了一盆加上大黄豆的高粱面稀粥,我想找回童年那难忘的喝粥感觉。
上世纪中叶,农村人的生活顾不上讲究什么营养口味,只求填饱肚子。饭桌上,一日三餐有粗细搭配的主食和自家种植的蔬菜,有用粮食和园菜或野菜熬制的稀饭,那就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。
那年代最常见的是高粱面稀饭,村民们称其为胡黍面粥。胡黍即高粱,吃法多种多样,除了熬粥外,还可以做其它面食,如捣去外皮做高粱米饭,与大豆、小麦、地瓜丝混合后磨粉做面汤。
第二种常喝的稀粥是棒棒面稀饭,即苞米面稀饭。苞米面可磨成粗粉或细粉,煮粥外还可烀饼子、蒸发糕等。
说到磨面粉,我情不自禁地想到推磨。此营生虽不用出大力气,但在磨道里转圈,非常寂寞难耐。小时候,一听父母安排推磨,就自然会产生一种厌烦情绪。这种营生,父母专门选择下雨坏天不能上山劳动的日子去干,我建议父母租用生产队的小毛驴,可父母不舍得花费两个工分。
与父亲一起推,他会一边推一边给我讲故事,什么三国啦,薛平贵与王宝钏啦,梁山好汉啦,还有一些听后使人胆战心惊的妖魔鬼怪的故事。这样边说边推,就觉得不那么寂寞了。
那个年代,石磨是每个家庭必备的生活物件,大多数家庭都将其安装在正间,与锅灶设在一个屋内。最难磨的是小麦,要经过多次推磨。推出面粉要用大小粗细不等的圆形面罗筛,第一次筛出的面称为头白面;筛后再推磨一次,筛出的面叫二麸面;第三次是黑面。
第三种是小米粥,我们称“小米米汤”。秋天成熟的谷子,用碾子反复碾后,筛选成为小米。小米一般就是用来熬小米稀饭之用,偶尔也加点大米,做成大小米干饭。
我们村不大,百十户人家,在村东西各安装一台碾子,村民通称为东碾和西碾。在没有起吊机械的时代,一个几吨重的大石碾盘是怎么搬到村里的呢?
有这样一个说法,当时村子里管事者组织比较富裕的人家捐善款,从昆嵛山北麓的石材加工场定制石碾。然后,组织村民带着长短不齐的硬木杆子和绳索,在碾盘中间的空眼插上一根结实的木杆,再在木杆两端捆绑若干长短纵横的木杆,由多人找好平衡向村中滚动。用这种拙笨方法,六公里的路整整滚了两天,才将那大碾盘滚到村中。
第四种是地瓜饭。将地瓜打丝或切成小块,抓上一把大黄豆熬出的稀饭,香甜可口,别有一番风味。
还有一种稀饭是焦面粥,是用大麦面做成的。大麦比小麦早熟半个月左右,村民们将大麦上锅炒熟,上石磨磨成细粉,这就是焦面。焦面可干吃,也可用凉水或热水冲拌。上山劳动后常常口渴难耐,家有焦面的,挖上一点,放到碗里,用适量的凉水一冲,就是一顿饭中的稀饭。讲究的人家,会用大麦面加油、加糖,上锅炒熟,用开水冲开喝,这叫喝炒面。
除此之外,村民还会用冬瓜、南瓜、黄瓜、土豆、青菜等制作各种汤菜粥。即便是春天刚生出来的荠菜、苦菜,也可以调剂出酸甜苦辣不同口味的野菜汤。这些如今看来挺稀奇的粥,我都喝过,是它们伴我度过了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。